在全球经济迈向数字化的浪潮中 ，中小企业既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 ，也面临着严峻挑战 。数字技术可以显著提升企业效率、优化资源配置 、拓展市场空间，但实施过程中的复杂性 、高昂成本与人才短缺 ，却让许多中小企业望而却步 。如何破解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重重困局 ，正成为政策制定者、行业组织与企业界共同关注的焦点。
数字化转型，为何难以迈出第一步？
当前 ，工信部将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划分为四个层级 ，见图1 。其中，一级与二级为信息化阶段 ，聚焦于通过信息系统改进日常管理；三级和四级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数字化转型——通过大数据 、人工智能 、云计算、物联网等技术 ，实现业务流程的重构与价值创造的跃迁 。
图1：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四个层级
企业要迈入真正的数字化阶段，不仅需要投入数字基础设施建设，还涉及员工培训 、系统运维 、网络安全、数据治理等长期成本。若想进一步实现数据驱动或智能制造 ，还需建立包括IT运维 、数据分析 、AI算法、云架构、流程管理等在内的专业技术团队 ，即便通过外包，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见图2 。
图2：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成本
这种高投入 、长周期的特征 ，对于资金与人力相对有限的中小微企业而言，无疑构成了沉重负担 。因此 ，中小企业应避免全面铺开的转型思路 ，更适宜采取识别痛点 、阶段推进的策略：
第一步，从业务中识别出效率瓶颈或成本高地 ，如财务管理、客户关系等 ，优先部署低成本 、可快速见效的数字化工具；
第二步，随着企业数字化能力提升 ，再逐步向生产 、供应链等复杂领域扩展 ，降低风险和投入压力。
这种“小步快跑、以点带面 ”的思路，不仅符合中小企业的实际，也有助于构建可持续的数字化路径 。
转不动的背后：动力 、认知与目标三重障碍
除成本负担之外 ，中小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普遍面临三大关键障碍：动力不足 、认知模糊与目标缺失 。
1.转型动力不足
笔者对企业调研显示 ，当前积极推进数字化的企业多具备以下特征：
（1）规模较大，业务复杂度高；
（2）产品多样 ，对流程与协同效率有更高要求；
（3）对技术高度依赖 ，需依靠数字化优化生产效率；
（4）客户需求变化快，需快速响应并实现定制化；
（5）成本结构复杂 ，需通过数字化压缩运营开支；
（6）行业竞争激烈 ，且已出现数字化转型先行者。
而反观多数中小企业，业务简单、产品单一 、技术门槛低 ，转型的紧迫性不强 ，加之“转不起 ”的现实，使其缺乏足够动力。
2.数字认知偏差
许多中小企业对数字化转型的认知仍停留在“换软件 、上系统”的表层 ，忽视了其深层次的组织重构、流程再造与商业模式升级 。这不仅导致其转型效果有限 ，也让企业难以评估转型价值 。
此外，企业管理层对关键技术的理解也不够深入。例如，大数据不仅仅是数据量的积累 ，更是企业洞察市场趋势 、精准决策的基础；人工智能则可以通过智能分析和自动化 ，重塑生产与服务流程；云计算能够为企业提供灵活 、可扩展的IT基础设施，降低信息化成本；物联网则有助于实现设备互联、实时监控和智能调度 。
3.战略目标缺位
相较大型企业明确的“顶层设计 ” ，中小企业普遍缺乏战略性数字化规划 。一方面 ，许多企业缺乏系统性的战略视角，对数字化的终极目标、阶段任务和资源配置缺乏统筹考虑。转型工作往往碎片化 、项目化 ，缺乏统一的战略指引和协调机制 ，导致各部门在转型过程中目标不一致 、协同效率低下 。另一方面，缺乏明确的转型路线图 ，也使得企业在实践中难以设定科学合理的阶段性目标和可量化的衡量标准 。这种“缺目标、无评估 ”的状态 ，不仅降低了转型效果，也容易导致企业中途放弃或误判成效。
更进一步 ，部分企业将数字化转型视为一次性的“技术采购”或“形象工程 ” ，而非一项长期 、系统的组织变革工程 。这种误判使得企业在目标设定上偏重短期收益，忽视中长期价值积累，不利于构建可持续的数字化能力体系 。
破局之道：政策支持与案例引导的双轮驱动
当前 ，缺乏可借鉴的成功案例 ，使得许多中小企业在推进数字化转型时“无从学起 ”，尤其是缺少与自身规模 、行业特点相匹配的实操经验 ，导致转型路径不清、信心不足 ，想转不敢转。而具备针对性的示范案例不仅能增强企业对数字化价值的认知，还可为其提供可复制 、可落地的转型模式与操作指南 ，显著降低中小企业试错成本和决策风险 。
在缺乏典型范例的情况下 ，许多企业管理者对数字化转型的预期成效存在疑虑，加剧了在决策过程中的不确定性 ，进而削弱了其推动转型的积极性 。因此 ，构建“看得见 、学得来、可落地”的示范案例体系，发挥“以点带面 ”的引导效应 ，是激发中小企业转型内生动力 、破解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困境的关键举措。
基于上述分析 ，要破解中小企业数字化困局，政府与服务商需从“政策引导 ”与“案例示范”两方面发力。
第一，强化培训 ，夯实转型基础 。中小企业转型首先要解决“不会转”的问题 。通过政府购买 、行业协会或服务商机构服务的模式 ，开展针对中小企业管理层数字化素养提升培训，增强对数字化技术和工具的理解和应用能力 ，提高企业内外部对数字化转型的认同感。录制企业数字化转型培训视频在企业服务平台免费播放 ，同时通过线上培训平台、企业内部培训机制等，鼓励中小企业持续学习和掌握最新的数字化技术 ，适应快速变化的商业环境 。政府通过合作院校 、培训机构提供免费的或补贴的数字化培训 ，帮助中小企业员工提升数字化技能，培养转型所需的人才 。推动高校和职业院校与企业合作 ，定向培养数字化转型所需的专业人才 ，满足中小企业对数字化转型技术人才的需求。
第二，鼓励试点 ，建立转型示范 。建立企业数字化转型技术孵化器 ，支持孵化器的发展，为中小企业提供数字化技术创新的实验环境和咨询服务，帮助企业探索和实施新的数字化商业模式 。开展数字化转型示范工程 ，选择具有代表性和创新性的中小企业作为试点 ，支持其开展数字化转型示范项目，总结经验并推广至行业内的其他企业。推动跨行业的数字化实验项目 ，探索不同产业间的数字化融合 ，为中小企业开辟新的发展路径和商业模式，推动生态系统的不断创新和扩展 。
第三 ，建立案例库 ，放大引导效应 。一是建立一个集中展示数字化转型成功案例的平台。通过收集和整理中小企业成功转型的案例，将其分类展示 ，提供详细的背景 、过程、挑战和解决方案 ，帮助其他企业借鉴 。定期发布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成功案例报告，涵盖各个行业和不同规模的企业 ，为企业提供具体的参考和指导 。
二是利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平台 ，广泛宣传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成功案例，特别是在行业内有代表性或创新性的案例。通过视频、文章和访谈的形式，让成功的转型企业分享其经验和见解。举办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案例大赛 ，对优秀的转型案例进行奖励和表彰 ，并通过宣传扩大其影响力，激励更多企业参与转型 。
三是提供专门针对中小企业管理层的数字化转型培训课程 ，帮助他们了解最新的技术和趋势 ，并通过案例教学展示成功的转型经验 。组织行业内的数字化转型论坛或沙龙，邀请成功转型的企业分享他们的案例和经验 ，同时让参与者交流和学习。
（作者罗知为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 、副院长 ，武汉大学数字经济发展与治理论坛联席主任，武汉大学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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